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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迎兵长篇小说《狼密码》及老九在《文艺报》的重磅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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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和专家推荐——

 

所谓现实主义,不是对生活的机械反映,而是在追求生活真实和艺术真实的统一。李迎兵笔下的刘渊就是这样成功的案例。也许,一种冷硬荒寒的文学气质之外,还有一种人与人之间、心与心之间,人与社会历史之间,人与自然万物之间,都有一种温馨的亲合、神秘的感应。作者的抒写,得益于生活的暗示。这部小说如此忠实地凸现出这样的诗学特征。可以毫不含糊地说,是生活的温暖给予了作家文学气质的坚韧,是心灵的开放让小说具有了更多的想象和张力。

【张平:著名作家,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山西省副省长、山西省作家协会主席】

  

相当一部分语言是解释性和辅助性的,这肯定是必要的。长篇小说文体中终归有一部分独创性的语言在其它语言的辅助下,产生明显的美感效果,给读者带来特殊的体验。(鲁迅文学院《新创作》)

【胡平:著名评论家,中国作家协会创研部主任,鲁迅文学奖、茅盾文学奖评委】

 

某种意义上说,司马迁的《史记》可以当作小说来读,同时又被认为是“活的历史”。而作家李迎兵正是借助了诸多历史资料来还原和推演历史人物刘渊那大起大落的、富有传奇色彩的命运轨迹,从而在文本中赋予了远逝的历史以全新的意义。小说的成功也正在于这一点。

【王青风:著名作家,评论家,《中国作家》杂志社副主编】

 

李迎兵近年以一系列中长篇小说引起文坛的关注,现在,他又将其充盈的才气转入到历史题材的书写之中。在长篇小说《狼密码》一书中,作家对于历史整体上出色的想象力、理解力以及对历史细节及诸种人情世态生动的叙述与描写,能给读者带来一种难得的阅读快感。

【谭五昌:新锐文学评论家、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当代新诗研究中心主任、硕士生导师】

 

李迎兵通过大胆的想象,使笔下的历史人物得以存活在一个持续推演的小说时空里,值得肯定。

【石野:中国独立调查记者,报告文学作家】

 

李迎兵是这样一个人,总是在希望渺茫的时候,坚持到一种近乎固守的程度。那是一种文学的理想主义,更是一种源于爱的行为范式。

【冰清玉洁:北大青年诗人,现旅居海外】

 

 

封面推荐语:

一代霸主,乱世传奇。美人泪,红颜恨,一段段悲欢离合,一桩桩爱恨情仇,拂去历史的尘埃,原来,一千七百多年前的铠甲皇帝是这样炼成的。

出版推荐语:

李迎兵以长篇小说《雨中的奔跑》,入选《火花》北京文化创意产业版半月刊推出的“中国文学60人”之一以后,新近重磅推出的又一部长篇小说。它以两晋南北朝历史人物刘渊的离石建都、千年狼谷和诸多攻城略地等传奇故事为内容,既有宏大视角,又有细小的描绘,以罕见的想象力和穿透历史迷雾的勇气,展现了一幅幅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是近年来一部极为难得的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相糅合的精品力作。

 

内容提要:

公元304年,也就是永兴元年,一向以任子身份低调地留居洛阳京都的刘渊,乘西晋八王之乱的机缘,以搬救兵解救皇太弟、成都王司马颖之围的理由,回到离石起兵。为此,刘渊先在离石建都,千年村云顶山屯兵,并称王,打败并州刺史司马腾的多次进攻。随后308年,即永嘉二年,自称汉帝。

这部小说就是在这一历史的大背景下,既讲述刘渊与各路好汉汇聚离石起兵、千年村云顶山屯兵和诸多攻城略地的传奇故事,其中又描画他与呼延玉、单氏、章氏和小沅等女人之间的各种情缘关系。烽烟四起的战乱年代,眼花缭乱的众生相。一代霸主,乱世传奇。美人泪,红颜恨,一段段悲欢离合,一桩桩爱恨情仇,拂去历史的尘埃,原来,一千七百多年前的铠甲皇帝是这样炼成的。既有宏大视角,又有细小的描绘,作家以罕见的想象力和穿透历史迷雾的勇气,展现了一幅幅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是近年来极为难得的一部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相糅合的精品力作。

 

目 录

引  子

在千年狼谷的观音庙正殿里,小沅仍然对发生在多年之前的那一幕惨景心有余悸。……刘聪拿起匕首,走到跟前,对着官军校尉的胳膊使劲一划,一块肉就掉了下来,鲜血汹涌而出。……刘聪又一刀,又有一块肉切了下来。官军校尉的衣服都被血浸湿了。他的身子在绳索里苦苦挣扎着,哀嚎着。

 

第一章 千年狼谷

公狼中了一箭,壮实的身体晃了晃,叼住刘和屁股的嘴是松开了。公狼无心再下嘴,而是带着腰上的那支箭,向刘渊凶狠地扑来。……公狼一开始的迟迟疑疑,甚至还有点小心翼翼,到了这个时候,它就转而孤注一掷了。它受伤了。它的腰部后侧已经洇出一块血斑来了。公狼的嘴上有一圈吐沫,能看出泛着一层红红的血迹。

 

第二章 洛阳深宫

这些日子,刘渊的洛阳府上,也是传闻很多。太子司马遹丧礼上,刘渊也去了。只见天昏地暗,突然一阵狂风大作,开始下雨了。太子的棺木在风中夹杂的沙石中震开了。送葬的队伍停了下来。刘渊也看到棺木里太子的模样,觉得就是含冤而死。

 

第三章 何去何从

如果遇到一个很操蛋的、不讲道理的皇帝,那就杀人根本不找任何理由,就像在战场上那些武士为了加官晋级多砍人头,往往在打扫战场之际砍杀俘虏,甚至于对平民也下手,整个一锅烩……

 

第四章 义无反顾

一过黄河,刘渊率领人马日夜兼程,全然已是义无反顾的决然模样。尤其,探马匆匆来报:夫人呼延玉及二子、三子已被司马颖羁留,当夜已被残害!刘渊乍听噩耗,一时间心如刀绞,但表面上看不出来他的心痛。

 

第五章 渊兵突击

只见远处高坡上有大批匈奴骑兵杀了将来,领头的举着一面大旗,金黄色底子上抒写着隶体的大红字:大单于刘渊。那些马匹的肥硕程度,让司马腾更加惊叹不已。只见匈奴马队一个个身穿兽皮铠甲,腰间系着马刀和短弓,一色的衣服装备,甚是齐整。一队队骑兵呈现一个矩形的方阵,旗帜在前面引领着,不断地依着队列而浩浩荡荡地前进着。

 

第六章 惊鸿战阵

司马腾再次拉开弓,然后偏着头,闭上一只眼睛瞄准。但他没办法瞄准,因为午后的阳光很刺目。刘渊身后的太阳,让司马腾逆着光瞄准,有点不得要领不说,看上去还像一只很不雅观的大白天活动的猫头鹰。

 

第七章 离石建都

刘渊听说呼延玉不仅没死,而且由单氏爹娘一直送回到离石,感动得难以自己,便从大营一路策马赶了回来。走到门口,刘渊就听到单氏和呼延玉之间一番推让的对话,也悄悄哭了。

 

第八章 恍如梦魇

舞娘听了这话,倒也大方,就当众把花色的裙衣解开了。舞娘当众就把奶子塞到惠帝司马衷的嘴里。司马衷吸了半天,一直呼哧呼哧地保持着这样一个持之以恒的吸奶动作,让舞娘此时此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这么僵硬地靠在身后的花圃围栏上迎合着。

 

第九章 天下幽冷

只有在这时,喝醉的刘渊嘴里才可以不停地嘟囔:没事,我根本就没事。晓得我是谁吗?我是大名鼎鼎的刘渊,刘元海!我元海是离石城里,不——是洛阳城里的一霸,不,不,不!我要做天下的霸主!我刘元海那是要率领天兵天将攻打洛阳朝廷,一统天下。

 

第十章 沙里淘金

也正在这个时候,刘渊带着援军从千年的藏兵洞那里赶了过来。王弥听到义军漫山遍野的喊杀声逐渐由远而近了。王弥心头一紧,向回望了一眼,不防迎面砍来一刀,下意识地一躲,只觉的胸口盔甲那儿被刺破了。王弥感觉到一阵绞痛,眼前一黑,就仆倒在地。

 

第十一章 江山美人

司马衷正在后院竹林中与宫女们玩躲猫猫游戏,却被张方的手下逮了一个正着。一国至尊的惠帝,时不时鸡啄米地点着头。他竟然就这样在宫女们的瞠目结舌中被兵士拖出去,逼着上了西去的马车。

 

第十二章 伊人失色

常山大叔悄悄从树林里向河岸查看,发现易水边有几个赤裸着身体的美貌女子向他这边跑了没几步,只见几支利箭呼呼地射中了她们不同的部位。她们一个个呻吟着倒在了地下,但大多并未死去,还在地下翻滚挣扎着。

 

第十三章 红颜为谁

刘渊脑子轰地一响,赶紧下了马,命人解开缚住女子的绳索,然后与小沅的目光近距离地接住了。也正在这时,小沅似乎一下子真真切切地看到千里之外的洛阳在惨叫中升天的爹爹,不由嚎啕一声,当下就昏厥在刘渊的怀里。而旁边的妹妹小兰则显得不知所措。

 

 

第十四章 四处征伐

不远处,义军已将一颗巨型圆石头掏空之后放了很多脏兮兮的污泥和尿水,然后用盖子盖好,随即利用投石车巨型大弓的弹力,把空心大石头蛋向敌军木质碉楼射去。一时间,巨型石头蛋子成为一种强力的武器,木质碉楼在巨石的撞击下,轰地一声就散架崩塌了。

 

第十五章 情归千年

春暖花开。这天,一大早,观音庙里来了两个一大一小的客人。其实,大客人的年纪很轻,十八九岁的模样,是个秀气的小女子。她是小沅。而小客人刚刚四、五岁,活蹦乱跳,她就是刘渊那个丢失的点点小公主了。

 

   

李迎兵长篇小说《狼密码》节选

 

1

站在云顶山半腰,人就会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小云顶坞壁山寨,远远地就能望见高大的寨墙、双开的大门、宽广的演练场、议事堂、兵营等。尤其,正在秣马厉兵之际,刘渊骑马恰恰与小沅姐妹俩相遇在今天千年景区的那片白桦林。白桦林里让人神清气爽。一棵棵白桦树都有十多丈高,树梢在云端自由自在地摇摆着,发出阵阵哗啦啦的响声。山间的小溪潺潺流动,偶尔传来一两声褐马鸡的嘎嘎叫声。强劲的林间山风吹得细皮嫩肉阵阵发疼。温柔而惆怅的洛阳歌曲《牡丹之歌》,似乎穿越时空飘荡在登山必经的、崎岖的、运送补给的骡马上。

置身于大自然的怀抱,眼前所有的植物并不需要人来命名。在小沅姐妹俩看来,植物也是有生命感知的。这是因为所有植物都懂得爱。小沅记得娘活着的时候特别喜欢花草,甚至于常常在庭院里与兰花相对,并经常在晚间把花盆抱回家里用心呵护。娘去世后,不但兰花日渐萎靡,连那些庭院里的其它花草也低下头颅,为伊消得人憔悴。娘常说,只要给予爱,就连长刺的仙人掌都会收起自己的刺,用爱来回报爱。当人高兴时,植物也会摇头晃脑;当人冷得发抖,植物的叶子也在抖动;当人在悲痛,植物也会沮丧地垂下头,没精打采的样子。

小沅对小兰说,她似乎能看到爹爹被官兵拖走后,背负大石头扔入黄河的情景。小沅全身一阵发冷。爹娘现在一定是在天上相会了。

这时,刘渊正骑马遛营的半道上,突然看到一对士兵带着小沅姐妹俩向自己这边走来。走在前面粉衣长裙的女子正是小沅。刘渊见过含羞草的娇羞。含羞草的 羞于见人,是由于植物电的缘故。

刘渊这些日子的心情很糟糕。单氏与点点小公主突然在前往左国城的路上被劫。结果是,单氏与小公主一直去向不明。刘渊接到禀报当夜带着大队人马赶到左国城时,已经为时已晚。那股散匪已经带着点点小公主不知去向了。他们只找回了小溜子的尸体,还有那辆被散匪丢弃的破马车。刘渊悲从中来,不由在那个时候放声大哭。呼延玉过来劝他。呼延玉说:元海,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让她们来左国城的。而刘渊摇摇头,说没你的事,只是我太掉以轻心了,大意失荆州啦。呼延玉一直陪伴了刘渊好多日。呼延玉送他到云顶山这边大营时,就在城门口又对他说:元海,如果难受,就再找一个妾吧。我不会反对的。刘渊没有吭气。他说他还没有剿灭这股散匪呢。他真的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2

而这个时候的小沅目光散淡,初看有些含羞草的模样。眼前的刘渊,并未让她觉得惊慌失措,反倒很麻木,甚至还有些目中无人了。刘渊虽然高高地骑在马上,午饭那会儿刚刚喝了一壶烧酒,有那么点头晕脑胀,一时间被眼前的幻境所迷惑了。云顶山上,哪来的如此不逊的绝美女子啊?

你是谁?

刘渊勒住了缰绳,战马停住了。他觉得有些迷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位粉裙女子。从她充满泪光的眼睛里,刘渊看到久违的如水的清澈、婴儿的宁静以及高贵的气度。刘渊心中一动,不堪回首,遥想到多年以前的洛阳……

你是——

这时,刘渊才看到女子被粗麻绳缚住的手腕,以及一圈紫红的印痕。而女子嘴边一直在疯魔地喃喃着一些根本无法让人听懂的什么话。

记忆的闸门突然间一下子打开了。

难道是上党儒生崔游的女儿?

刘渊脑子轰地一响,赶紧下了马,命人解开缚住女子的绳索,然后与小沅的目光近距离地接住了。也正在这时,小沅似乎一下子真真切切地看到千里之外的洛阳在惨叫中升天的爹爹,不由嚎啕一声,当下就昏厥在刘渊的怀里。而旁边的妹妹小兰则显得不知所措。

 

3

千百年来,吕梁山总是以不屈的姿态缄默着,一言不发。它从昏睡的夜晚醒来,总是继续和太阳对峙着。芸芸众生的情感也一起湮没在这种巨大的缄默不言里了。无论多么神圣的工作,一旦置身于千年村,置身于周边大禹治水的骨脊山下,置身于云顶山和刘王珲山,就一下子浸染上了这种缄默的习性,从而成为山体一类的无生命体或类无生命的巨石之类了。

  刘渊选择起兵的季节,也正是这样太阳在头顶灼热地照耀着的盛夏季节。也许,太阳神般的英雄能使脚下的土地燃烧,更使少女早熟,使得所有妙龄女子为之倾倒。太阳烤炙、烘焙着一切。在艳阳的照耀下,在花丛那醉人的香味中,在小沅那炫目粉裙的光彩里,难怪刘渊也在突然感到脑子轰然一响,旋即产生了一种英雄难过美人关的眩晕感觉。

  男女身体里有一种神秘的野性力量在奔腾。开花结果的欲望,是生命延续的本能,也是爱的本能。但是,刘渊并没有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小沅昏厥过去之后,他也感到一阵情不自禁的冲动。他刚才在营帐中热得发闷,一壶烧酒喝下肚子之后昏昏悠悠中却无法入睡,而在战马上听着马蹄踩在的草地上的闷声,打了个盹。他做了一个梦。梦是刚才被打断现实的延续或者回忆,秘而不宣,但是他一下子想起了洛阳甚至早年在新兴县生活的一些幼时人事来。刘渊在梦中看到当年的儒生崔游时,突然猛地想起刚才晕厥过去的粉衣女子和旁边的青衣少女正是崔游的两个女儿无疑了。崔游正是刘渊当年读书时期的先生,也是刘渊在离石建都典礼上亲自任命先生为御史大夫。

  战马趁主人做梦的一刻,也四蹄停站,合上眼皮,打了个盹。后来,它以惊讶的目光,看着醒来的主人:面颊红润,神采飞扬,马鞭在发出脆生生的响声。顺应了主人的愿望,战马驼上昏厥的女子,原路返回,把主人送还营帐。

  这时候,一支队伍正从遥远的营地迁徙到营地。除了戴着甲胄的士兵之外,还有妇女、儿童和老人等家眷也跟随着队伍。 

  队伍停下来是因为大王营帐里传来一阵异样的尖叫。有年轻士兵的马蹄慢了下来。他们大概是受到了大王营帐里刘王和粉裙女子异样声音的的蛊惑。

 

谯楼上起了更,哎嗨哎嗨吆。哎嗨哎嗨吆,谯楼上起了更。奴的哥哥娶过了新嫂嫂,咱听他们在里面说些甚,哎嗨哎嗨吆……

谯楼上打二更,哎嗨哎嗨吆。哎嗨哎嗨吆,谯楼上打二更。翻穿皮袄手拄上一根棍,来到洞房门外听里面有啥的动静,哎嗨哎嗨吆……

 

  一个时辰以后,电闪雷鸣的营帐里才沉静了下来。说不上是洞房花烛夜,但也不是动物随机性的野合。历史对这件事没有做任何记载。

  粉裙女子衣衫不整头发四散,赤着脚,疯也似的向营帐外不远的饮马池跑去。而一个青年士兵,他跃身上马,赶到女子前边,拦住去路……

粉裙女子正是美丽绝伦的小沅。她原本不想活了,可是,年轻兵士救了她。那个年轻的兵士,其实并非是个普通的兵士,而是大名鼎鼎的上党羯人石勒将军。

小沅就这样成为了刘王的女人。

 

 

《狼密码》自序

李迎兵

研读历史,能够享用的就是这样一种不凡的体验:喧闹竟至于安静,复杂竟至于简单,繁华竟至于平淡,遥远竟至于亲近,失去竟至于拥有,结束竟至于开始,苦涩到竟至于想笑,爱着竟至于充盈……

站到如今属于吕梁市的离石主城区莲花池公园的湖边,遥想历史记载中刘渊的那个时代,真觉得一晃千年,世事如烟。在旧城的老居民区,很多院子的大门大都是面朝东南方向的。这个好像也是有讲究的,据老人说,一千七百多年以前的离石当地人和归顺晋朝的匈奴人都把院子大门面朝晋都洛阳的东南方位,以示臣服之意。

距离石以北四十里左右的方山县南村,一千七百多年之前著名的左国城,也就是更早之前的匈奴皋狼城邑遗址上,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民企业家,已经在这一片广袤的庄稼地里建立起了一家闻名遐迩的冶炼集团公司。当你与《山西画报》等媒体的几个朋友们,在见到这个额头很高、一米八几个头的农民企业家时,你禁不住说他长得真还有几分像刘渊啊。

任何人在这个时候,都一定会发出沧海变横田的无限感叹。当你一个人郁郁寡欢的时候,容易陷入回忆。并不是说真的今不如昔了,而是你,在北京闭关写作《狼密码》一书期间,有时总会很警觉地谛听着窗外嘈杂的声音。通常是轰隆隆地过着一长溜的火车,让你很容易地打断正在思索的某件事情。想起从前的日子,仿佛已经如同发黄的老照片一般久远,甚至于不知道从何想起,只是在心里边乱哄哄的,反倒烦躁得更厉害了。某一天,突然接到80后诗人孙继祥从拉萨打来的电话,他说在中国最高的高原,一边吸氧,一边和你通话。于是,你竟然在那个时候想起了远在天堂的奶奶,还有你那从小就亲密无间的兄弟(近期一个中篇小说《飞越电影院》就是回忆小兄弟俩的很多童年往事),便不由得潸然泪下……

有一个作家说过,人间所谓美,是讲究外相迷人,体态窈窕,是某种凛然容不得靠近带些许拒绝的意思。这样的美则是不能与其同日而语,她的美源自于乖巧和煦,矜持温婉,不露声色却又善解人意,并终尽流于平常。这平常又不比那平常,是不作刻意的描画,亦不是故作的矜持,就那么叫人实心实意地尾随了去,一百个死心塌地。女人的一生,此情此恨无绝期,总是为之付出一切。就拿爱来说,并非简单的个人私情儿女情长,而是一种个体生命在生物链条上存在的更多本能的追求和反应。这种追求和反应,既是物化和外在的,又是内化的,心灵的,来自一种触类旁通的神秘感应。记得在写作这本书的时候,对刘渊身边的女人,诸如呼延玉、单氏、小沅等,即作了尽可能复杂化的感性解读,又试图通过刘渊身边的女人来衬托刘渊这个主人公的形象,其次通过战争场面来表现刘渊那不易人察觉的另一面,而醉酒的抒写则展现其复杂的内心变化,突显其性格中的矛盾成分。鲁迅说过,所有悲剧都是把美撕裂给人看的。在千年历史的伤口里,感觉到无数在战乱之中奔波的小人物在你的对面挣扎着,奔跑着,哭喊着,不停地叙述着他们的疼痛和苦难……

一直觉得,小说就像沙滩上的海市蜃楼,只是人世间抑或过往历史的某种投影(抑或哈哈镜、显微镜和放大镜的变形)而已。如果说某个人的失忆,可能使得他(她)无法过一种正常人的生活,但是,一个民族的失忆会导致更可怕的后果。所以,我们只能,也只有——直面历史和现实,才有恢复到正常的可能。回到常识和回到常规,对于这样一个民族来说,都有可能在某种非正常的年代都会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奢望。我们的生命健康和人身安全在任何时候都是第一位的,然后就是爱和理想,然后就是能够在坚实的大地上站起来呼喊。这样站起来的呼喊是微弱的,但是最为接近真实的,也最有可能抵达心灵的彼岸。承上启下,每一个人都有各自的编年史。所有个人的历史,都不是孤立存在的。每一个人的命运,其实与整个世界的命运是休戚相关的。对于个体生命来说,在旧我之上的不断超越与四季轮回是相对应的。这种超越和对应,暗含了很多新旧轮回的不断交替,也彰显了个体生命在宏大广博的历史时空里独有的存在。你作为特定的一个世俗角色,一个现实生活中的小人物,依然在自己的轨迹中奋力前行着。这种前行的动力,就是一种对生命与爱的热忱和感应,一种处于焦虑不安之中的闭关状态。正因此,你会常常被那些历史中的小人物缠绕着,与他们同呼吸共命运,被生离死别的悲情牵动着,乃至泣不成声……

记得你的小说《温柔地带》是很久以前在亚运村附近一间七、八平米的小屋子里写成的。那大概是1996年的春节,你在北师大求学,寒假里宿舍不让人住,只好搬出去。那间小屋子里没有暖气,拿笔的手都冻僵了。在随后的多半年,遭遇几十家文学刊物的退稿之后,10月初又投给一家南方的刊物。在你几乎完全绝望的时候,竟然不到二十天就接到该刊执行主编、作家张庆国老师的亲笔信,说是要在《滇池》与《小说月报》合办的“中国短篇小说精品展”栏目重点推出。据说,稿酬在当时全国文学刊物中是最高的了。小说发表之后,随即几十家文学报刊转载,还获了奖。紧接着,当时《山西文学》也随后发表了你的几篇小说,并参加了《山西文学》的1997年新生代作家作品研讨会。于是,也就是1998年2月的某一天,你来到了闻名遐迩的鲁迅文学院。那个时候,你在人们的眼里已经被文学的梦想烧得半疯半傻。当你跌跌撞撞着敲开了伊甸园的大门时,也算是缘了。缘有善缘,也有孽缘,说不清的缘。这个缘,皆因为文学,皆因为你在文学的这条羊肠小道上的撅劲儿。说来奇怪,你一边冲着那些新时期和后新时期圣坛上的文学腕们角们学习取经,一边又反刍着,爆发出更多的逆反行为……

你的文学梦想变为更加具体的行动,依然还是和从前那样日久弥新,越发强劲,越发执着了。写作的每一次停顿,都是一次休整。前路虽然茫茫,但是,你在文学之路上还要继续前行,继续攀爬。尤其,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山西省副省长、山西省作家协会主席、著名作家张平老师,也对《狼密码》一书给予过关注。另外,原稿中涉及到人物对话的内容是没有加注标点符号的。你以为,这是在新的现代小说文本中是可以这样呈现的。“自由直接话语虽然没有任何叙述标记,但是却可以出现第一人称,这种形态的转述语频繁地大面积出现,显示出叙事特征的变化,是小说文本的真正解放。”(参见鲁迅文学院编《文学之门》:胡平《魔法的综合》、何镇邦《建设中国现代文体学》和王彬《小说文本的解放》等)不过,考虑到一般读者的阅读习惯和出版流程的技术要求,遂在相关的对话内容上作了一些技术性的修改。对待写作,你只能是虔诚的,正如张爱玲那“低到尘埃里”的爱的姿态。曾记得鲁院井瑞老师手把手地教过你很多东西,还有白描老师说过的一句话让你永远难以忘怀。他说:“作品的比拼,技术的比拼,还远远不够,最终比拼的是作家的思想,作家的人格。”因为命运,因为有了这诸多的关爱和帮助,才使得你的前行和攀爬,有了作为个体生命更为强大的、爱的动力源泉……

 

 

《狼密码》后记

历史究竟是怎样的?作为今人,只好钻到故纸堆里自以为是地去伪存真。即便这样,其实获得的内容也很有限。只能去猜度。小说就是一种猜度。毕竟,那段过往的历史相对于具体的个人的百年生命来说,可以算是已经非常久远了。比如,刘渊这个真实的历史人物出生的时间,依然在典籍中找不到确切记载,所以作为后人的我们只能大概推算他活了多少年。西晋永兴元年(304年),刘渊在离石、左国城一带起兵,这就有可能展现离石、左国城当时的情貌。

动笔写长篇小说《狼密码》,开始只有去避重就轻,也许为了发挥想象的便利吧。如何对刘渊这个历史人物进行艺术化的解读?首先需要了解,需要在资料中甄别。这种解读是偏离真实的历史,完全依赖小说的想象,还是在“正说”和“戏说”中把握一个平衡点?实际上,也只能是在掌握现有资料的基础上写我眼中的那个刘渊了。有人说,所有历史,都是当代史。大概就是有意无意地在文字中展现了抒写者自己的价值观,以及在接近或者偏离真实时所体现出的某种局限性的摇摆不定。

动笔的那几天,我和几位前辈讨论过那段历史如何抒写的问题。在这部小说里,涉及到千年村云顶山屯兵、离石建都以及刘渊与身边几个女人的故事。呼延玉、单氏和章氏,似乎或多或少有一点真实历史的影子。但随后的小沅姐妹俩,就多半是虚构的人物了。我一个人沉浸在虚构的小沅姐妹俩的命运里难以自拔。当时,由于战乱,人口减员至少不低于60%,老百姓是流离失所,平均寿命不到30岁。所以,小沅姐妹俩的命运也只是当时历史的一个缩影而已。

这部小说能够得以创作完成,首先得益于山西省吕梁市离石区委、区政府以及离石文联给本书作者提供了一个宽松自由的创作环境。这一切,首先感谢值得尊敬的王彤宇、薄宇新等离石的各位领导。由于,书中的主人公刘渊是属于离石人文历史中颇具有传奇色彩的风云人物。他不仅仅在当年屯兵于现如今的千年景区,而且在一千七百多年前的离石建过都。可以说,刘渊是景区甚至离石的一张人文历史的名片。作者在查阅资料过程中,走访了刘渊曾经生活和建都的地方,力求还原两晋南北朝那个年代的宫廷倾轧、战争对垒以及世俗市景等,确实具有无法想象的难度。尤其,在近一年的外出采访和搜集资料的过程中,困难重重。

本书出版在即,感谢多年生活、学习和工作过的,给予作者诸多人文营养的鲁迅文学院,感谢北京、太原和吕梁的所有老师和朋友。

本书第二稿,再次多方征求意见。

由于,查阅资料实际上持续了整个写作的全过程,个别出处没有及时记录在案,所以无法对所有参考书目一一列出。据史书记载:离石,战国为赵之离石邑。秦属太原郡。西汉置离石县,属西河郡。东汉永和五年(140年)西河郡治迁此,灵帝末郡县俱废。三国魏黄初二年(221年)复置县。晋属西河国,永兴元年(304年)匈奴左部帅刘渊起兵反晋,建北汉政权,置都于离石。当时左国城在离石的东北方向(今天左国城已经灰飞烟没不复存在,遗址也实际上在离石东北境内),有的历史资料可能把这两个不同的地名混淆在一起了。我在《狼密码》里力求还原离石和左国城这两个不同的古城。

《晋书》记载:晋初胡人塞外内附有30万人,入塞匈奴有数10万人,羯族和其它进入中原大地的胡人有100多万。当时胡人总数约400万,其中属于西晋管辖的陕西、山西和河北的胡人就有约25万。中原汉人与胡人比例依此推算大致为3:1或4:1。

胡人入居关中及泾、渭二水流域,已经散居于晋都洛阳的北部大片地区。在中原的局部地域,比如新兴,比如离石一带,匈奴人已超过了当地人的人口。所以,即使像刘渊这样的匈奴人都有汉人姓名,属于匈奴贵族中见识和威望最高,但社会地位却很卑微。

匈奴虽然对晋朝称臣,但他们传统五部政治体系依然存在。比如当时的离石就是匈奴的王庭所在。

当时的西晋军制,沿袭汉魏而略有变化。其分封宗室亲王或异性大族都督州镇要地,以图巩固中央集权统治。大司马、大将军、太尉和照骑、车骑、卫将军、诸大将军等为高级武官。其中,加都督中外诸军事之衔者,为指挥全国军队的最高长官,代表皇帝掌握最高军权。下设中军将军总统宿卫,左右卫将军统领宫殿禁军,领军、护军(初称中领军、中护军)等分领宫门及京师城内禁军,四护军统领城外诸军。晋武帝嫡亲同姓诸王出任重要州镇都督,掌握一方军政大权;置四镇(四镇,即镇东、镇西、镇南、镇北)、四征、四平、四安等将军,以统分置于各地的外军。沿边屯军将领,称校尉,如乌桓校尉、西戊校尉、南蛮校尉等。 这些背景性的资料查阅了很多,但在写作中不一定都能用上。

凭记忆开列部分参考书目,其中有:《简明历史辞典》(注:涉及两晋、十六国里的司马炎、司马衷、刘渊、刘曜、石勒等条目,武汉大学历史系编,河南教育出版社)、《中国通史教程:古代卷》(注:相关两晋南北朝内容,山东大学出版社)、《100本中国名书》(主编周云,中国文史出版社)、《阁楼上的妆颦眉黛》(注:相关古代女子服饰文化等内容,孙慧、胡永芳著,重庆出版社)、《史记》(司马迁著,时代文艺出版社新版)、《文史知识》(中华书局,1987年第5期)、《图解易经》(祖行编著,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中国通史》(商务印书馆)、《潜规则》(吴思著,复旦大学出版社)、《诗经.山海经》(内蒙古文化出版社,2007年新版)、《尚书.礼记》(远方出版社2008年新版)、《二十四史》(注:涉及西晋内容《晋书》等)、孔子《论语》、老子《道德经》(注:刘渊及刘渊老师崔游等人物引用其中相关的句子)、《中国通史》(人民教育社)、《离石民歌选》(离石文化局编印),《离石县志》(山西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爱我吕梁》(主编朱锦平,山西人民出版社)、《中国历史上的宫门之变》(张程著,九州出版社)等。

感谢以上书目的作者和编者,尤其山西人民出版社的社长李广洁、副总编辑姚军、责任编辑李鑫为此书的出版付出很多辛苦,在此一并给予感谢。

 

 



李迎兵的叙述策略(评论)

作者:老九

 

 

上篇:小说的多种可能性

 

我不太喜欢打乱自己的阅读计划,但偶尔主动打乱,我明知写作评论的困难,却痴迷这种困难的书写,正如我总是在矛盾中艰难地穿行,并快乐于自己的矛盾状态。李迎兵更是典型的矛盾、悖论、分裂的结合体,他热爱歧路、分叉、多维,在复杂的情境中固执地发出苦涩的微笑,他的“内心时钟”与“外部时钟”运转的很不协调,多时的自卑和少时的自傲,冲撞的体无完肤、面目全非,抑或以阿尔托的话来说“是一个为了存在而必须鞭笞天性的人”。总之,生活中的李迎兵和作家李迎兵,简直判若两人。李迎兵在北京大学以“诺奖作家莫迪亚诺是怎样炼成的”为题目的文学演讲时,神采飞扬。在李迎兵写作的时候,他一反平日给人木讷呆板的印象,而显得灵动自如起来。近期李迎兵继长篇小说《狼密码》等畅销图书市场之后,又推出了他的中短篇小说集《美人归》(北岳文艺出版社)。这些小说能够代表李迎兵近年的创作水平,大多在《小说月报》《山西文学》《雨花》《滇池》等刊物发表过,计十四部中短篇小说,三十余万字。

 

首篇《苏夏》展现“北漂”主人公刘晓与富二代女苏夏不俗的爱情故事。据他说,苏夏实有原型。李迎兵在抒写苏夏的身世时,毫无疑问能感觉到他沉浸其中的某种心灵震颤。在刘晓身上,或多或少有着他自己的影子。那篇转载度比较高的《温柔地带》(《滇池》与《小说月报》合办的“中国短篇小说精品展”推出),以第一人称“我”的亲历者身份,还原了一个北漂者无根的漂泊求学打工生活,在所有掩饰刻画他们的同时,毫无保留撕开了自己的不堪,别传夹带了自传,“逼真”出那多种重压下生存、挣扎、求变的“秩序”与“碎片”,却燃放着几缕拯救灵魂的微暗灯火,一只飞蛾从一盏灯火扑向另一盏灯火的灯火。

 

中篇小说《花神》,讲述了一个并不复杂的刑事案件。那里面既有杀人犯,又有妙龄的女受害者;既有镇静运筹的警官,又有民工的另类维权,帮助警察破案。小说不卖情节悬念的关子,一上来就简略介绍了案件,揭示了几个主要人物的生活背景和最终结局。开头就是结尾。于是,读者的好奇心完全被聚焦在这个案件发生过程的生命表现形态上。从另外一种意义上说,这个简单的故事背后有着更为复杂的隐秘真相。其复杂不是在于故事本身,而是杀人犯经过一系列小诈骗案的堆积,到最后铤而走险酿成了一桩意外的血案。其复杂更在于这个故事牵扯到形形色色的不同人物,每个人物不论出场时间长短,也不论他们在故事中的重要性如何,都有其各自完整的生活历史。关键是,在这种“生活历史”中,我们窥视到了偶然性下必然的自己,是情感、欲望、行为的不易察觉,是滑动、渐进、断崖般的跌落,是试图以行事方式的改变,却最终走向了相反。我认为,这是它的深邃之处。

 

《美人归》反映了北漂青年李土豆与白领美女赵团圆的邂逅纠葛,有几许白日梦的戏剧化效果。煤老板屈木瓜和小情人丝丝之间的关系,则是另一个插曲,让人喟叹。“由于,李土豆有些秃顶,便戴了一顶后现代的卷心菜般的帽子,远看蓬蓬勃勃的样子如同农业学大寨那会儿长势喜人的层层吕梁山梯田。”这些幽默的句子,让人感受到更多的隽永的味道。现实生活中,多元语境下,我们以自我为中心和立脚点,每时每刻都在与不同的人接触,都在对不同的人作各样的品评。在我们眼里,每个人只是展露出他们生活及性格的一小小部分,可当我们抽离出来,离开自我中心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被我们所限定视角评价的某种平面型人物,其实正像我们自己一样有着丰富层次和复杂内心世界,但在功力世界压力下,身不由己,变异逼仄,甚至夭折瘫软。

 

《剩女洪苹果》特定场合下的生活际遇,使洪苹果在多个男人之间周旋,命运跌宕起伏、让人揪心。《飞越电影院》感人至深的兄弟情谊。《接过爷爷的枪》貌似革命化的主题,勾画出的是主人公“我”和“我爷爷”“我奶奶”一家三代人荡气回肠的家族轨迹,把生与死的过程展现出来,不仅让人落泪,而且叫我们感到了时代的变迁无奈,逝水东去。小说的视角转换自然,舒张有序地讲述了所涉及到的一个个人物的生活故事和生活背景,由此而推动情节的发展。作家感兴趣的不是仅仅讲述一个耸人听闻的故事,而是要表现故事背后人性的普遍和常量,所包含的变幻无常与不可控制,更要讲述生活中人与人之间似有还无的偶然联系,这种看似随意做出选择的关系纠缠,又含有一种似乎是冥冥中早已命定的趋势走向。比如《花神》杀人犯秦有志几次对受害者的选择,在当时当地看来似乎是很聪明很有头脑的分析结果,也果如他所料得手。但等读到小说的最后,再回头来看,却正像是他在一步步自掘着坟墓。他的受害者也正是让他最终落网的人,矛盾的故事来源于矛盾的环境。

 

在李迎兵的小说里,似乎有一种不可逆转的力量在推动着,而且不只是推动着他,也在推动着牵连进去的每个人,大家都在被一个潮流赶着往终点走去,无论是好是坏,谁也无法中途退出。《花神》里的秦有志本人的性格决定,一旦走入歧途,贪心越大需要越多,胆子也就越来越大,直到后来不择手段制造了命案。看似与案件没有直接关系的尹美娇,正是秦有志最终做出生活选择的反作用力。尹美娇坚信靠真诚的劳动才是生活的来源,正对应了秦有志的步步堕落。他们夫妻俩就像相反作用着的两个力,在感情上越是疏远直至反目,在生活道路上也就越是各自推向了两极。曾丽丽是另外一种力,她对秦有志的依赖和憧憬,迫使秦有志彻底堕落以勉强维持自己在情人眼里的形象。我一直觉得这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不管用什么理论来解释,心理学也好,人性论也罢,人是一种矛盾体,倾向于一手作恶一手为善的“行为”。好像人人都有向善向好之心,可是因为种种原因,会通过作恶来维持美好的那面,所谓善意的谎言在这个层面上就是很好的一例。

 

总体看来,李迎兵的创作呈现平稳的状态。虽然他像当下有些小说家一样,面临矛盾与困境,一方面故事、人物、环境、情感是本土化的,另一方面叙事、结构、语言、意绪却是后现代下的杂糅和反叛,但整体性还在。李迎兵小说集《美人归》的每个篇章,每个人物,共同形成了一个庞大而缜密的关系网络,互相制约而又互相影响,直到将事件的发展推到极致。没有一个人不是在这个网络内,也没有一个人可以脱离这个网络。这就是我们现实生活的力量所在,这就是我们想协调的无法协调的力量,我们所谓的主动在更大的局面下其实不过是可悲的被动,我们每一个所谓自主的决定有意无意都在受着他人的影响。这就好像一场命运的宗教仪式,而仪式的祭品不仅仅是《花神》的沈佳佳,《苏夏》的苏夏,也不仅仅是《剩女洪苹果》的洪苹果、《美人归》的赵团圆,《暗香》的戴香香,《我们都是外星人》的草儿,等等。美丽的花神,代表生命的“青春、幸福和永恒”。在秦有志杀死沈佳佳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杀死了他自己的“花神”,彻底摧毁了他生命中最后的希望,他也就不再拥有鲜活健康的生命。秦有志的案件虽是个个例,但是同样的命运仪式是不是也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演示着?书中两篇后记也把作家自身的心路历程有所展现,在“北京奔跑”里,还是回望着童年的风筝。“童年记忆,一个作家精神镜像的黑白底片”,突显社会转型期数不尽的欲望和无奈,“一切都变了”使我们在精神上步步陷落,直到最后成为芜杂而苍白的荒凉,丧失了所有原本不该丧失的青春活力和美好憧憬,真是越嚼越要警醒。“我们不能通过生活来阐释作品,但是我们可以通过作品来阐释生活。”

 

下篇:小说的跨度叙述

 

 新世纪以来,小说的主流意识,似乎成为创作的一大热点。小说题材和叙述的宏大性,也带动了文学类图书的销售,而且与小说同步或稍晚出现的相关影视剧也在热播,从而使得一些长篇小说借助影视剧走红,开始频频获得各级政府奖。李迎兵的长篇小说《狼密码》(山西出版传媒集团山西人民出版社),从出版到上市都是属于慢热型。李迎兵在《狼密码》中所表现的叙述策略,也有别于同类题材的宏大性。

我以为,这与李迎兵在《狼密码》中的叙事策略及价值追求,似乎有某种微妙的关联。这种叙事策略主要体现在对小说主人公刘渊的塑造上,既在“人民创造历史”的思想框架下,其叙述与主流意识形态所肯定的“人民话语”相暗合,从而又潜在地展现为某种普世情怀予以合法性的肯定,并达到与小说不同人物命运的殊途同归和宏大主题的默契。也就是说,李迎兵在《狼密码》里的叙述策略,既要展现小说审美品格与人性深度,又要突出作为枭雄人物身上所体现的历史周期率并由之所引发作家现身说法,对全书复杂化题旨和思想性的强调。

 

一、历史叙述的意义共契

 

李迎兵,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多年担任鲁迅文学院辅导教师。他主要出版有三部长篇小说,两部中短篇小说集,两部评点集,以及数百篇散文、评论等三百多万字。多年的工作旨归,直接诉诸于全国千千万万的普通青少年函授学员。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著名作家张平曾对《狼密码》如是评价:“李迎兵笔下的刘渊就是这样成功的案例。”这是因为,“人与人之间,心与心之间,人与社会历史之间,人与自然万物之间,有一种温馨的亲和、神秘的感应。”著名评论家胡平、王青风也表达了类似的看法。李迎兵笔下的主人公刘渊身上,体现了这种意义共契的信念,并在长篇小说的文本中进一步得到彰显。首先需对“人民性”或“老百姓”一词进行必要的话语指认。著名评论家雷达说:“关心人,要优于先关心某些人。”

《狼密码》取材一千七百多年匈奴贵族刘渊离开西晋都城洛阳返回离石、左国城起兵造**的历史故事。小说一开篇千年狼谷刘渊打狼,给了读者以很大的想象空间,并进而在随后成为一种叙述的策略。

这种策略性表现在:一方面,“历史枭雄”刘渊的人物塑造上可以在更高层面上与主流意识所勾连,作为人类世界历史创造者的“人民”一分子,它赋予其正当性声称者一种道义的正当性与历史的使命感,从而也就成为继姚雪垠《李自成》、二月河《康熙大帝》、王永泰《一代廉吏于成龙》等的一种策略性借势;而在另一方面,叙述中关注普通人物角色的命运,比如小沅姐妹俩出逃的沿途经历,以及惠帝身边嫔妃舞娘和妮儿之死,刘渊老师崔游之死,等等,无不在关注芸芸众生中贴近“大众”的话语。

此种叙述策略,使《狼密码》在市场上获得了某种成功。因此,这种意义的多歧性,使得“纯文学”小说文本与“大众话语”的阅读文本有了共生性的可能,二者之间在这里调和之后,就具有了极大的弹性,从而赢得了某种叙述的先机,甚或还在市场层面有了几许畅销的元素。

 

二、扑克牌的叙事模式

 

在传统小说的文本叙事中,最为常见的是“正邪对立”的叙事框架,并进一步将其转化为鲜明的二元对立模式。李迎兵显然不满足这样,他要创新、整合、打破,从而确立自己的叙述取向,甚至风格。《狼密码》中的人物关系包括晋武帝司马炎、晋惠帝司马衷,以及八王之乱的相关人物,他们与刘渊之间的关系;刘渊与石勒等部将、刘渊与子女、刘渊与呼延玉、单氏、小沅等夫人和嫔妃,这些人物关系,不是简单的二元对立,而是复杂化、生活化、多元化的描写。

短篇小说《渊的女人》应该是《狼密码》创作的最初蓝本。二零一零年九月,吕梁市离石古城区东郊三十里之外的千年村,李迎兵来到了刘渊当年屯兵的地方采风。在《狼密码》的每一个章节中,那种随心所欲的扑克牌式的个性结构,最早在李迎兵的小说《温柔地带》里见到过,当时由《小说月报》和《滇池》合办的“中国短篇小说精品展”栏目推出;另一部长篇小说《雨中的奔跑》,则体现的是作家李迎兵的精神高度。这是他个性化的艺术内核。我们能看到作家对吕梁厚土的一片深情。这种暗含的深情,经过岁月的淘洗,早已化作生命的自然属性,早已成了作家身体的一部分。李迎兵写道:“千百年来,吕梁山总是以不屈的姿态缄默着,一言不发。它从昏睡的夜晚醒来,总是继续和太阳对峙着。”我们未尝不能说,作家的精神高度,正是笔下的文字,正是在扑克牌的艺术形态中,正是面对自然造化的战栗无言中,我们获得了难言的艺术享受,同样我们也从中与作家的精神对视中有了更深入的理解和顿悟。

众所周知,创造一个独具个性的小说人物难度之高。再难则是,在读者对“历史枭雄”有据可查的认识下,作家再去添加人物个性化的艺术元素,其难度无异于在人类痛感十二级——分娩过程中加入爽的元素。换个说法就是,大多数人未曾有分娩的经历,但也能感知到身体和心灵的疼痛。而作家李迎兵笔下的刘渊,就是让读者体会到了那种不可能的可能性。首先,作家避开刘渊励精图治大展才略的诸多宏大抒写,而是关注其内心不被读者注意的柔弱的另一面,比如他和晋武帝司马炎、晋惠帝司马衷,甚或西晋诸王之间的关系,他和自己部将的关系,他和身边女人们的关系,他和子女的关系,种种。在儿女情长中,最能体现刘渊的性格,尤其他喝醉时的疯话,即已把他的个性推向极致。就连刘渊最后的死,醉倒在御驾马车里,竟然一边狂饮,一边吹箫,也是很有意味。

《狼密码》的引子部分,颇有好莱坞大片的悬念感,写了三个人,小沅——刘渊的嫔妃,刘和——刘渊的长子,刘聪——刘渊的四子。开头的虐杀俘虏,小沅冷眼旁观,大胆的刘聪给胆小的刘聪杀人示范,都昭示了后来他们不同的命运,也昭示了刘渊的命运,甚或昭示了整个历史颓势。当然,这种抒写,也似乎是刘渊性格复杂性的具体化,个性化——刘和,代表懦弱;刘聪,生性残忍,代表狼性的凶狠残酷;小沅美的超绰,又代表刘渊儿女情长的一面。如此说来,人性和狼性交替——狼性发作,刀下神鬼不留;人性肇始,天性柔弱爱美。人物的左右矛盾与内在的精神斗争,恰恰昭示了时代产生的多元化人物,也为那个时代的悲剧大结局埋下了极有技巧的伏笔。在巴塞尔姆小说《白雪公主》中体会到这种繁复变化的叙述结构,文字简约、平易的风格,会使得小说文本更具艺术张力。

 

三、小说生成的叙述机制

 

显而易见,传统小说对于主流话语合法性论证是有其特定规律可循的。福柯揭示了“纯文学”文本的演化过程,他说:“我更愿去了解某种被遗忘、被忽视的非文学的话语是怎样通过一系列的运动和过程进入到文学领域中去的。”福柯的话,正好与胡平“独创性语言在辅助性语言的辅助下”的话有了某种暗合。

一个人生在乱世,还是生在太平盛世,都是无法选择的。而对于有心人,总会在命运的不幸中,去迎接命运的召唤,甚至与命运进行抗争。刘渊流淌着匈奴最正统的血液,身兼显贵而尊崇的地位,贵族的生活习性以及思维方式,造就了他高高在上的精神气质——人是绝不会依附另外一些人心甘俯首称臣的,尤其是男人,尤其是匈奴种族这些过惯了自由生活的男人们,则更是如此。乱世中要担当一个王者的角色与责任,刘渊要做的便是,在屯兵蓄势中等待机会——一支兵精马壮、训练有素的队伍、一个宫廷倾轧八王涣散的时局、一根可有可无刻意制造的引线,当然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一颗想要改变世界的雄心。这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刘渊处于众多的人物关系场中如何去应对和把握,以及相关人物的个性生成反过来又影响他的性格。比如呼延玉这个人物的包容和忍让,使得刘渊在外面打拼时不至于后院起火。再比如臭椿和刘渊父子比试打水漂的技艺、狼谷中众狩猎者舞枪弄棒打狼之景象、顶拐拐等场景,都有明显的个人主观情绪渗透其中,但又是支撑和成就小说大厦的不可缺少的一砖一瓦。

我已经注意到李迎兵抒写宏大历史的难度和难点所在。比如,叙写历史小说的难度还在于,在众多的的历史资料下,将人物性格更水乳交融的交付历史,交付那个刀光剑影的年代。李迎兵有自己的历史观,他的历史观不是“克罗齐”式的,他要独辟蹊径。于是,就将线性叙述的现实主义和扑克牌式结构的现代主义相结合,试图寻找形式和内容的契合点;将人物命运和故事演化进行了跳跃式抒写,试图体现一种自省自知反刍式的理性态度;将诸多乡俗、文化、个人生存体验融入历史,将人物命运交给那个年代,将人性和狼性同时笊出,从历史的角度去赋予人物性格多元化,赋予它们存在的价值与更为广博的爱的意义及多种拆解视角。

翻开史书等有关资料,仔细和《狼密码》做对照,会发现《狼密码》有很多地方并没有完全按照史书的记载,细心的读者可以明显感觉到李迎兵甚至故意扬弃一些史料,因为他把握准了当时的历史大环境,也吃透了历史中的那些人物的精神风貌。于是,李迎兵就可以按照自己的创造,恣肆汪洋的想象,以小说重在虚构的笔法,来很个性的抒写和设计那些人物,委婉又深刻的表达自己的悲悯情怀。

李迎兵坚定而决绝的不再回望逝去的历史,业已不再撰写满目疮痍的时代,只单单怀了满腔的赤子之心,怀了纯净的观望之心,怀了严肃的审视之心,在小说最后写下了这样的话:

“还有一种人间大爱,也在一直维系着尘世的所有一切,也由此永续着人类绵延不绝的根脉与香火。”我喜欢这句话,并把它看做是一种宽广、大善和希望的暗示。

正是这种人间大爱,才能获得终极关怀的救赎途径。读者才能够读出这种宏大性的思考来,也足以证明李迎兵取得了成功。一部小说能够使用这样宏大的叙事背景,能够表达如此深切的人文关怀,又能够发出如此深切的思考和普世情怀,殊为难得!

李迎兵通过繁复的、辛劳的写作,说明长篇小说创作是需要准备和储存量的;并且,要在整个写作过程中,懂得如何知彼知己,所谓知彼,就是他所描写的历史人物及相关内容;所谓知己,就是找到适合自己个性的叙述模式和叙述策略。李迎兵做到了。 

(原载《文艺报》《河北日报》,以及中国网、中国作家网等)

 

老九,本名杨佑田,中国煤矿作家协会副主席,冰心文学奖获得者。近期《中国作家》发表中篇小说《对象》,作家出版社推出小说集《连环劫》(影视版权已买断),跨文体散文《卖书记》获得冰心散文奖。还出版《所有的笼子都在寻找鸟》《大跨越》《思想的力量》《见证》等9种,260万字。其作品相关评论见诸《人民日报》、凤凰卫视、《文艺报》《工人日报》《北京晨报》《法制晚报》《思想政治工作研究》《中国煤炭报》《河北日报》《燕赵都市报》、新华网、人民网、新浪、搜狐、凤凰等几百家主流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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