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乡
每次从母亲的电话里都可以闻到一种浓浓的泥土芳香,看到百年的老屋,曾经捉迷藏的祠堂,还有很多很多。这次回家碰上了几十年来罕见的大雪,在车上足足被困了四天才回到我日夜魂牵梦绕的地方,这可能也是对我很久没有回去的一种惩罚吧。
走进村口,一切都显得很安静。路上的行人很少,村子里也只是零星的升起一些炊烟,许多田地里都长满了杂草。一阵风吹来我打了几个寒颤。变了,一切都变了。我的心开始莫名的失落起来。
母亲早就站在屋外等我,见到儿子回来她笑的很开心。额头的皱纹就显得更加明显了,像一条条凸起的山脉,这时我才发现家乡的山风是多么厉害,但我还不知道它们是怎样在母亲的脸庞划上去的。
放下行李,不久屋里便热闹了起来。来的人大多是六七旬的老人和上小学的孩子,像我这样的年轻人或是比我大一点的都放下了手中的锄头,丢下了年迈父母和幼小的孩子,还有那几间瓦房和几亩薄地,到外面的大城市去闯荡了。
二爷还是满口的之乎者也,他在当地算是个文化人,就他自己所说的学历是高小毕业(也就是过去的小学毕业)。他擅长写毛笔字和对对联,走到那里都是之乎者也,人们都叫他“烂秀才”。他向我讲那些在五六岁就听过的古典,即使我再不想听,也得忍耐。直到他喝完几杯浓茶和烧完一袋汗烟,我的耳根才可以清静一些。
在祭拜完祖父祖母后,我绕道去看看祠堂。祠堂象征着我们家族的威严,是清朝末年修建的。那时侯族长在祠堂里执掌着封建礼教,土地革命时在这里斗过地主,后来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祠堂里的三尺讲台上,用一支粉笔告诉过我们,我们的梦想就在巴河水流去的方向。
现在祠堂的院坝的四周长满了杂草,已经没有路了。院坝内的石板上躺着从房上掉下来被摔得粉碎的瓦片,石板上也长满了厚厚的苔藓。石狮子颈上红布的红色早已随着时间流进了西边的夕阳。通过木窗我看见了那座木雕菩萨,虽然现在没有人给她上香,给她纸钱,给她供果,但是她依旧笑得那么开心,因为时代的风告诉她,她的子孙在大城市买了房子,开着奔驰。
路过老屋时,二爷让我到他那里坐坐。现在这套住过四代人的老屋也只有二爷一个人看守了,他每天在这里写字看书,也算是打发时间。推开堂屋,首先看到的是祖父的祖父亲笔题写的“天地君亲师”五个大字。现在的长辈都还在用这几个大字教导我们。
祖母走了以后,她那只心爱的猫由二爷在养。现在的老屋大都空空的没有粮食,也就没有了老鼠。那只猫也便失业了。二爷每天给它肉吃,现在已经肥到了不能奔跑的地步了,它每天都躺在院坝里晒太阳。
以前我们总爱在石碾上玩泥人,现在因为修公路,石碾被碎成了一块一块的,碾盘也被公路覆盖了。以后没有人知道这里曾有个石碾像时钟一样在转动,记录下大山里的故事。在公路上放牛的侄儿看见我,便跑过来让我教他画画,我在石板上画了一条老黄牛拉着石碾,我告诉他这就是石碾,以前的人就是用它来打米的。最后让我觉得笑的是他一个七岁的孩子问我大学里是不是有许多长的像电视里那样漂亮的女孩。
晚上,我以为在这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可以睡得很香,没想到我却失眠了,彻底的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