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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约作家王伊诺:曾忆繁华帝王家

     作者: 王伊诺

《燕山亭·北行见杏花》

[宋]赵佶

裁翦冰绡,打叠数重,冷淡燕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愁苦。闲院落凄凉,几番春暮。

凭寄离恨重重,这双燕,何曾会人言语。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无据。和梦也、新来不做。

 

公元1127年,徽宗皇帝被掳北行途中,忽见杏花遍开四野,似雪如云。

山风吹过孟春几月,略刮入一丝散不去的寒气。这冬末春初的冻风削过重峦,催开了杏林。裁出杏花遍山,一如仍冰霜未落无垢般素洁的生丝织缎,轻叠为数重层层堆垒,花蕊中漫出那抹绯色似女子将容妆之中或浓或淡的胭脂匀开涂抹。

杏花群列纷纷扬洒,如恍然大梦间又见到宫妃女子入时的新式衣装轻丽翩飞明艳欲滴,发妆鬓饰与香粉妍膏融混一体,较天宫仙子自愧弗如以手抚面。只是花期如红颜易有调零时,残花败景美人迟暮,多少历经无情风雨的摧残。心中满是忧愁苦闷。无君之地已是一座孤城,如同闲置的庭院无人打扫,春红委地,踏烂入泥。不多时便又是春暮之意了。且春来了又去,怎会永远留驻。

故国三千里遥无垠,一片伤心地。又能够教谁寄去离散的悔恨苦痛,并头南飞的燕子曾几何时通晓人言,好替他抒怀思念讲与故乡的人。北国天寒地冻,路远迢迢,相隔千山万海难平,他又怎知旧时的行宫现今在何地。强忍不去相思,藏匿心底,只能统统付之梦中,常作徘徊思慕。近日却不知什么原因,连梦也难以做了。大抵是想起故乡,便无法入眠了罢。

 

“才俊过人——口赓诗韵,目数群羊;善写墨君竹,能挥薛稷书;通三教之书,晓九流之法。”

这是世人对他的评价。

“向九里十三步皇城,无日不歌欢作乐……役民夫百千万,自汴梁直至苏杭,尾尾相含,人民劳苦,相枕而亡。”

这是世人对他的讥骂。

天下百姓让他在骄奢安逸的环境中成长为一个极具艺术成就的画家。而这个人终究还是没能还他们一个明君,亦或一个太平盛世。

赵佶只是政治动荡交局之时被迫接下帝位的一个闲散王爷,毫无雄心大志。从被封端王每日伺花饲鸟,到一统天下被跪呼“官家”,不过短短四年。决定他人生命运的仅仅凭借一句先帝的“端王有福寿且仁孝”。

江山易主却是个庸君,人民想必是很痛苦的。但赵佶同样没有办法,与人民无异。他此刻虽身着龙袍掌天下之权,但在骨子里仍只是那个会在汴京城里闲游的端王爷。二月赏雪中藏梅,七月看庭前花开,闲时执笔落子,乐时煮茶品书。宛如寻常书生。他擅于笔墨丹青、精于骑马射箭,为天下人画些花鸟虫鱼,便已是倾囊相授。

“官家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

 

千百过往烙上心头,杏花幽发暗香,赵佶转过头江山已没入他人之手,他已尽一生所求。此去关山千重远,换他山河家国平安。

自他被金人掳走时就已明了,他再不配做一位帝王,再不配做一国之君。只是天性使然或对美的追求,令他为路遇的杏花所倾倒。

一朝梦醒,如今物是人非,彻底不复当时。睁开眼,细探他乡宫城,依旧有青砖黛瓦,朱楼碧宇,景色却再不如旧。烽火焚尽,残留着袅袅狼烟,任他看去,无半分熟悉之感。

他费力抬起扛了枷锁的脖颈仰头望去,只见天际伶仃,云落飞红。这年月里,天边竟有只灰头老鸦悄然划过。他抬头看着,泪水打湿了面颊。

隋炀帝暴戾恣睢,终有选择死亡方式的权利。而他禁锢在这半扇囚笼中,不知何时会死于异国飞雪掩埋下。最终他只叹一朝帝王落得阶中囚的结局。后世又将不知有几多人将他作笑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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