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沐沐

2009年，我拿到塔里木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没过两天就坐上了由宝鸡开往阿克苏的绿皮火车。火车鸣笛声拉响，第一次出远门，内心五味陈杂。我左手拖着行李箱，右手摊开手心里拧成条状的火车票，边走边找座位，6号车厢16号床铺，我嘴里正嘟囔着，抬头一看，得来全不费工夫，内心一丝窃喜。

我的火车票在最上铺。我个子不高，踩着中铺的垫脚铁，手伸到最高处，头仰到后脑勺也没把行李放到上铺的置物架上。正当我费劲地用十个指尖顶着行李箱往置物架上送的时候，一双手伸到的我的箱子上。我帮你，一个皮肤稍黑，五官秀气的男孩站在我的侧面，听到这句话，我抬眼看了看他。我说谢谢。我立马收回了目光，把行李交到他手上。

我叫李晨，鄯善县二中毕业，被塔里木大学动物科学院录取了。李晨边放行李边说。我睡在那，放好行李，李晨指了指我对面的中铺。和李晨随行的同学叫王鹏，睡在李晨上铺，当我面朝王鹏的时候，实际上，我最能清楚的看到的人是李晨。那一晚，我一直注视着李晨，只要他翻动身子，我便立马闭着眼睛，假装睡着。实际上我能清楚地看到李晨的一举一动，包括呼吸时胸部的颤动，梦魇时双腿的抖动，喉结的跳动......我在上面，像极了一个偷窥狂，对于这个帮助我放行李箱的男孩，我像罪犯盯上一块宝物一样。我在暗处，李晨看不到我。我借着上铺的优势光明正大的偷窥，光明正大的脸红，我也只有在昏暗的火车里，别人看不见我的时候，才如此张狂。

一个车程24小时，12小时我躺在上铺装睡，12小时我靠窗坐在车厢的小凳子上，单手支着下巴，眼睛盯着窗户外。李晨的同学，又高又白又帅，这样的帅哥，我也是不敢用目光去正视的。即便他和我讲话，把我当成家乡人，又许诺说到一个学校后有事可以随时找他们。我只留了他们的电话，说了句好，给了一个微笑。

到了塔里木大学，各科的老师都说，上了大学，我们都可以自由谈恋爱了。两个月后，宿舍人陆陆续续开始谈起了恋爱。没谈恋爱的人，宿舍的其他姐妹们都会帮着没谈恋爱的人追求自己喜欢的人。当宿舍长问起我的时候，我说我也有喜欢的人。那天晚上，当我把李晨的电话给宿舍长和宿舍其他姐妹的时候，我的心就开始狂跳。宿舍长拨通了李晨的电话，问李晨有没有喜欢的人，没有的话就给李晨介绍一个对象，李晨说有。宿舍长挂断了电话。我心里悬着的石头突然砸在心头，压得我喘不过气。我一副淡定的样子跟姐妹们说，我就知道他有。住我对床的室友看出我的不自在，便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同年11月，在我的生日之际。李晨给我发了祝福信息，晚宴我除了邀请宿舍姐妹们和其他与我要好的朋友之外也邀请了李晨与王鹏。生日宴上，李晨送我了一个佩奇样子的抱枕。我问李晨，女朋友在哪个专业，李晨说，他没有女朋友。李晨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说有。李晨说，祝福你们。我说，谢谢。那时，遗憾和懊悔涌上心头，我感到鼻尖一酸。我不该在宿舍长给李晨打完电话知道李晨有女朋友后，第二天接受了别人的告白。我的初恋就唐突地交给了一个叫毛毛的大男孩，让我觉得不亏的是，我是他的初恋，他也是我的初恋。仅此而已，我和毛毛还没来得及牵手，这段感情就被我的纠葛无情的斩断。

    大学期间，我的追求者从不间断。以各式各样新奇的手段对付我，引起我的注意，讨我欢心。当我把一封封放在我自行车框子里，放在我的课桌上，或者由陌生人转递给我的情书交到我们宿舍长的手中的时候，我的心态和宿舍姐妹们的心态一样，像一个旁观者，等着情书给大家逗乐。宿舍姐妹们用各种方言读着我的追求者写的一封封情书。作为中文系的姐妹们，除了对情书咬文嚼字之外，还挑出了一大堆错字，有的连错字都不会写，干脆就用拼音代替。室友说，追我的人尽是奇葩，连写的情书都是幼儿园级别。

即便我又恢复单身了，李晨不知道。有一天，在学校食堂碰见李晨，我们坐在一桌吃了饭，那是我有史以来吃饭最慢的一次。饭后，我和李晨并排一同往宿舍走。路过操场，看到一对一对情侣，有的手牵手，有的抱在一起，有的躺在草坪上，我看李晨往操场那边看了一眼，又收回了眼神，低着头不说话，似乎有些不自在。为了打破尴尬的氛围，我对李晨说，要不要我给他介绍一个对象，是我们宿舍最漂亮的姑娘。李晨说，我们宿舍人都很漂亮，他不敢奢求。李晨把我送回了宿舍，我以为我能在他送我的途中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他，我也单身。我始终没有说出我单身。大约又过了两个月，在学校综合楼，我骑车碰到了李晨，看到他在笑，刚想同他打招呼，不料他一副压根没有看到我的样子，仍是沉浸在自己的笑容中，从我身旁过去了。自行车后面载着一个女孩，也在笑。那天的每一堂课，我的脑海里一直闪现李晨脸上挂着的幸福的笑，那是和我们在一起少有的笑。我在笔记本上写下满篇的李晨，一个李晨重叠另一个李晨，我不知道我写了多少个李晨，纸写糊了，下课铃声响起了。

下课后我推着自行车，李晨在身后叫住了我，我回头，李晨女朋友小跑着到我跟前，伸出手说，姗姗姐，我叫杨花，听晨晨说你比我大一岁多，所以我叫你姐，姗姗姐很高兴认识你。这一刻，我已经不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活泼可爱的宝藏女孩对我说着什么，我仿佛什么都没听进去。我看了一眼李晨，李晨笑着跟我点头示意，这样的示意意思是让我对他女朋友和他有着同步的认可。我撕扯着自己僵硬的面孔，笑了笑，伸出手握住她。我说，李晨是我哥，你以后就是我嫂子了，我祝你们幸福。说罢，我假装看了下手表说，晨哥，我约了人，来不及了，我得走了。我转过身，踏上了自行车，眼泪顷刻而下，我扬声而去。嫂子再见，这四个字还飘荡在空气里，夜幕暗下来，我在假山的一角坐了一个晚上。

李晨恋爱了，我也不会让自己闲着。我正儿八经的开始了一场恋爱革命。他比我大五岁，我们是校友，他大四毕业那天，冠冕堂皇把我骗上了床。就那样，我以为他将是我的天，我的地。他毕业后我们开始了长达3年的异地恋。这三年期间，我和李晨的关系依然如从前，是老乡，是校友，是朋友。虽然我和李晨很少见面，但从旁人口中我得知李晨也换了好几茬女朋友。我们就是那样不凑巧，他单身时，我不单身，我单身时，他不单身。

后来，我们都参加工作了。我留在了学校所在的第一师。李晨去向我并没有打听太多，时不时会点开李晨的微信头像，看看他朋友圈的动态，一看就一个晚上。朋友圈告诉我，李晨也是一个不安分的人，一会在西安，一会在乌鲁木齐，一会又回到了鄯善县。除了李晨的个人生活轨迹，我还能看到他时不时发一些女朋友的照片，晒晒幸福。我以为，他就要结婚了。

2017年过春节，我回到家乡。带着我的好闺蜜，也是李晨女朋友的好闺蜜，之前她们经常一块玩，她和李晨与李晨的女朋友关系都不错。那是我第一次主动联系李晨，让李晨到我们家和我的好闺蜜见面，并陪同游玩。李晨爽快极了，到了我家，住了两天。我们去周边城市和景点游玩，李晨负责开车，我负责解说。那几天，我们去了很多地方，照了很多照片，还有我与李晨的合照。我把那些合照藏在我的空间私密相册里，另外在百度网盘也备了份。

2018年开始，李晨的朋友圈除了每天努力的工作动态外，没有再出现过任何女孩。我问他什么时候结婚，他说不着急。后来，我们几个月说上几句话，也都是在微信上。李晨做电商，我做传媒，我们的聊天的话题都是和创业有关，和工作有关。就在前几天，李晨突然在微信上给我发来他的营业执照，说多多关照。我一看，我们居然又在同一个城市了。我高兴了一会，回复他说，山长水阔，以后常交流。

李晨不知道我心底的秘密，我不说，他永远也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