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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房受过伤

文/蕙晓芸


谁的青春,没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故事?

我的青春,有些痛、有些伤,而结果,却很甜。

高中三年,因为父母在外务工,我住在一个阿姨家,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吃不饱饭,常常会因为饿,胃痛,趴在桌子上,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打湿了手边的《席慕蓉诗集》。用干净的纸巾小心翼翼地拭去泪痕,拿出硬壳本,一首首地抄席慕蓉的诗。
  精神食粮,可以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胃痛,也好像减轻了几分。

那时候,文字,是自己唯一的慰籍。后来用它换来微薄的稿费,生活得以改善,至少在每个月“老朋友”拜访时,有钱给自己买包姨妈巾。
  这些,我从未对任何人提及。包括父亲放在阿姨那里的——我的生活费、学费,全部被阿姨占为己有。每学期开学,因为没钱交学费被同学耻笑,被班主任赶出教室,我像只人人喊打的老鼠,流着泪在人群中逃啊逃啊……
  不能进教室上课,便沿着学校后面的小路,漫无目的地行走,记得每次都会路过一片芦苇丛,旁边有一处清澈见底的池塘,有小鱼儿游过,我折断一根芦苇,拿着它拨弄水波与鱼儿玩耍,可是每一次胆小的鱼儿总会被我吓跑。便无聊地在岸边坐下来,将头埋在两腿之间,听自己心碎的声音。头顶,阳光正好,却温暖不了我的心。手边的风,反而掀起我翻山倒海的寂寞。

想要哭泣的时候,就掏出包包里的硬壳本,大段大段地写字。用字换“银两”,多么俗气,但是真好啊!我可以到学校门口买鸡蛋饼、红豆酥,还有两块钱一杯的布丁奶茶。最高一笔稿费90元,我兴致勃勃地冲进服装城,“爽快”地给自己拿下了那件心仪已久的碎花连衣裙。而正是这条连衣裙,后来变成我一生心里的“结”。
  阿姨的老公是条披着羊皮的狼,见我青春靓丽,心生歹意,盯着我连衣裙下裸露的小腿虎视眈眈,甚至放肆地动手动脚,挣扎之间,他撕烂了那件我最爱的,亦是高中三年我唯一的一件连衣裙。

虽有惊无险,但是阿姨老公狰狞,魔鬼般的脸让我心生恐惧。我决定搬出去,与同桌阿韵一起住。两个人合租,自由、欢乐。周末,买自己爱吃的饭菜、果蔬,会把水果切成丁,放几颗新鲜的生菜拌沙拉,偶尔也会给自己炖汤,小小的电饭煲散发出诱人的排骨香气。阿韵还会到隔壁的小超市买来打折的酸奶,两个人就着沙拉、排骨汤,想品味着美味、丰盛的“满汉全席”。

吃完饭,我们手拉手,外出散步。

房子旁边便是大片大片的空地,稀稀散散地种着几颗洋槐树,还没真正地长起来,细细的枝干随着田野里的风不停地摇摆。阿韵买来风筝,教我放风筝。同行的人,还有个帅气的男生。已经记不起他是谁,但是那时候,他是唯一一个帮我们把风筝放起来的男生,后来在激烈的高考到来之前,他变成了阿韵的男朋友。

絮絮叨叨说这些,索然无味,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后来,后来,太多的痛彻心扉。

父亲回阿姨家看我,寻不得我的踪影,阿姨为推卸责任,便编造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笑话,说我早恋,与一男生外出同居去了。当时不知真相,气愤难当的父亲找到我,正好碰见我与那个男生在修理损坏的风筝。一切,我来不及解释。父亲强健有力的拳脚便雨点般洒落到我的身上,化作我嘴角的淤青,大腿胳膊上的血痕。那一刻,我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已经被打地遍体鳞伤。倔强、伤心的我冷笑着,抿着嘴一言不发,像怪物一样盯着父亲看,然后发疯般拉着父亲一路逛奔到医院妇科。当着父亲的面,我对医生说,请给我做个妇科检查,检查清楚,看看我还是不是个处女。
  那一刻,看着父亲惊呆的表情,我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我恨父亲,恨他不相信自己的女儿,连同别人一起来践踏我的尊严,而真相,医生会给我一个清楚明白的解释。
  再后来,很简单,清者自清。只是我,休学了,没有参加那年的高考。

暑假里,我一个人躲在房间写日记,我写:““为什么?为什么?青春年华,却让我经历这些?问苍天,苍天深邃远;问大地,大地哑无言;问高山,高山浓雾缠;问河水,河水去不返。天聋地哑,山水默然。我是悲剧,是可怜的小丑!”文字,亦是一种呐喊,宣泄我内心深处的绝望、悲凉。

是啊,那一天,躺在医院破旧不堪的手术台上,当冰冷的仪器触碰到我敏感的部位,那种屈辱、’那种心痛,恐怕是我这一生都是无法忘却的。

生活,也许残酷,但总会有一个人会对你不离不弃,让你原谅生活对你所有的刁难。

阿韵,是我的拯救者。她带领我,迎着光,走向希望,走进幸福。

从医院出来后,阿韵走上前,给手脚冰冷的我披上了校服外套,然后扶着我一步一步走回出租屋。她用为数不多的生活费给我买来一只土鸡,用电饭锅煲鸡汤,一口一口喂给我喝。睡觉时,轻轻为我掖好被角,更是在我夜半被噩梦惊醒时,紧紧拥抱我、暖心安慰我。

休学回家那天,阿韵送我到车站,她拉走我身边的父亲,与他聊了很久。他们聊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此后,父亲看我的眼神,多了几许温柔,还有心疼……

在父亲的安排下,我在家乡中学,重读高三。父亲亦在学校门口开了一家书店,他对我说:“女儿,我们不出去了,在家陪你读书。”

在家人的陪伴下,我的伤口慢慢愈合,一年后,顺利考入本省的大学。升学宴上,一家人欢天喜地。应邀而来的阿韵,更是紧紧拥抱我,哭得梨花带雨,她说:“惠,告别青春,迎来新生。以后的我们要幸福、快乐。”

在阿韵的祝福中,我顺利完成大学学业,毕业后,就职于一家世界五百强,做我最喜欢的编辑工作。有忙、有闲,每一天都是快乐、充实的。

今年元旦,远在上海的阿韵给我发来微信,说:“即将起飞,准时到机场接我啊!”

我们约在咖啡馆见面,细腻的阳光透过淡紫色的窗帘,蜜蜜柔柔地洒在阿韵的脸上,从前那个美丽、善良的青春少女,现在变得成熟、知性。她送给我自己亲手做的陶瓷,说:“养兰花吧,墨绿纤纤,兰心素素,如你一般,雅秀、顽强”。接过来,相视一笑,簇拥着、打闹着,一起回家。

跨年夜,阿韵在我家一阵忙活,零点钟声敲响的时候,她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送到我面前。尝一口,奇怪!那年,鸡汤分明是苦的。现在,为什么这么香呢?

青春,虽痛,心房受过伤,但一碗鸡汤,治愈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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