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云帆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正在用中性笔一下一下地敲着下巴，苦苦思忖着该如何破题。偶尔望向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和漫天席地的雪景映入眼帘，尽管并没有传说中的“燕山雪花大如席”，但晶莹的雪花也给了我无穷的希冀，作文的感觉像倾倒出杯子的啤酒泡沫一样冒了出来。我在想：在人为眼前的困局犯愁时，为什么不去往窗外看一看？

我放下笔，决定去操场上随便走走。

雪已经没脚厚了，不知什么时候第一片雪花落在地上，也不知什么时候最后一片雪花降临人间，它注定就这样在未知中诞生，又在未知中消逝。我踩着蓬松的积雪，鞋子发出得意的声响，直到走出很远，我蓦然回首，才发现那一排脚印是那样丑陋，就像白纸上的几个黑点，可当我迈出每一步时，心里却都那样充溢着快乐。

远处堆着一个雪人，晶莹剔透的样子，使我回忆起了自己的少年时光，一个同雪人一样晶莹剔透的年代，这段相对短暂的时光，在我的记忆里就像一场注定下不大的雪，令今天的我百倍垂怜，我甚至一直固执地认为，我的少年时光，就结束在一场雪中。

同学小L从老远的地方跑过来，惊喜注视着自己的手心：“张云帆，我看到雪花的样子啦，真的和画上画的一模一样！”

“是吗？让我看看！”我赶紧伸过手去。

“晚了，雪花已经化了。”

我用表情告诉小L我很惋惜，她让我伸出手接住雪花自己看，我怅然地摇头。

过去的时光就像这雪花，还来不及看清它的恬美，它已经消失在你的手心里。

去年的一切其实并不遥远，只要睁大眼睛，使劲眺望，还可以看到一丝这段岁月若隐若现的影子，但只要眼皮稍稍松弛一下，或许就再也看不到什么了。于是，我努力睁大记忆的眼睛，将记忆中的那个雪天发生过的往事细细搜寻……

大概是去年的现在这个时候，中考像一团绛色的雾气，笼罩住了我和周围所有的人。化学老师说过，雾其实是空气中的可悬浮颗粒物。去年整个一冬，雾始终像一个大大的锅盖，悬在人们头顶上的天空。这样的天气，往往使人的心情无端端的就坏下来，因此，每个人都在期盼着一场从天而降的瑞雪把天上和心上的“锅盖”揭开。终于，直到这一天姗姗来临，人们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校园里，幸福的雪仗被学弟学妹们打得满天飞，而我们这些呆在教学楼最高层的毕业班学生，却并没有那样的好福气。有的只是被钉在教室里，在一节又一节课、一道又一道习题间喘息，活像一排排“兵马俑”和木头人。有几个同学下课下楼去打雪仗，结果无一幸免地迟到3分钟。同学们望望窗外，然后笑笑，终于领略到了校领导把我们安排在5楼上课的一片苦心。木头人的心，一定是最苦的，我想。

一直到下了晚自习，最长的一天终于过去，同学们麻利地把书本塞进书包，以闪电的速度从教室逃亡，只剩下苦笑着摇头的老师。此刻的校园里，早已是一片灯火阑珊，在雪光掩映下，大家倒还能看清彼此的寥廓。没有组织、没有约定，一场昏天黑地的“雪战”，在同学们百分之百的“出勤率”和不约而同的默契中被推向了高潮：飞舞的雪花夹杂着纷飞的雪球，落在每一个人的脸上、衣服上、袖口里、领子里，笑声、叫声、欢呼声足以感动整个操场。几个男同学玩累了，索性一头栽倒在雪地里，更多的女同学则聚在一起，堆起一个白白胖胖的雪人，男生们调皮地给雪人安上一把扫帚头，硬说这是“武士刀”，让女生们好不生气。最后，大家纷纷在雪地里踩出自己的中文、英文名字，相约明天上学时，一起看谁的名字最清晰……

玩到后来，雪终于停了，但同学们还是谁也不想回家，老校工催促再三，大家才一步一回头地相互道别。我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了。

第二天，检查作业时，大家心有灵犀地都空着没做。老师惊奇地说：“你们昨天都睡着啦？”她哪里知道，那一夜我们过得有多快乐！

那是去年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也是我少年时代的最后一场雪。今年，雪依然像去年一样下着，甚至比去年还要更大。可我已经来到了新的学校，昔日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只有在毕业照上和回忆里出现。我在操场上走着，迎面而来的同学有的捧着一个小册子，咿咿呀呀地背着什么；有的则三三两两，行色匆匆。抬头看去，远处只是身边景色的复制，看不见雪人，也看不见玩雪的人。

或许，晶莹剔透的雪人只属于童年，痛快地玩雪也只在少年时；或许，我的少年时代，已经在那场纷纷扬扬的雪中纷纷扬扬地落尽了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