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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清如许

文/俗宋宋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一天。刚刚探出脑袋的太阳,车窗外摇曳的石榴花,行色匆匆的行人,路边卖早点的阿姨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陈清如背着课本教案坐着公交车穿过大半个城区来到教室。陈清如并不是一名学校老师,她研究生毕业后就职于一家托福辅导机构,目前是讲师助理。她只在石教授实在有事的情况下偶尔替补上课,平时多是帮教授制作课件,收发并批改面授班学生的作业。

这一天石教授因身体原因无法赶来,清如接到通知,晚上给脑出血后遗症已经行动不便的母亲按摩后,回到自己的小屋,开始备课,房间里昏昏黄黄的灯光安安静静的亮了一晚上。

清如赶到教室,教室的学生已经来了一多半,黑压压一片。清如告诉学生这节托福课程由她来讲,下边嗡嗡嘤嘤,一阵躁动。

上完课,清如收拾课本教案准备回家。一个男生走上讲台:“老师,我是曾源,能问你个问题吗?”清如抬起头:“什么问题,你说吧。”“老师,你看这个句子怎么翻译?”“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啊,好像这样翻译最好,谢谢老师,另外方便加一下老师的微信吗?”陈清如只是一个还没有正式站上讲台的代课老师,当然没有什么架子,也不会有朋友圈人太多的烦恼。清如就同意了添加。

清如回到家,正准备问一下石教授怎么样了,机构负责人打来电话说石老师心脏病复发,需要手术和长期治疗,而机构对清如授课的学生反馈也很是满意,机构聘请清如成为长期讲师,第二天将会把聘书送到清如手中。

后来清如真正成了托福培训面授班的正式讲师,清如的生活变得更加规律,日子在她流畅的口语,飞扬的神采和细密的汗珠里悄然划过。

曾源又问过几次题,后来两个人慢慢熟稔起来,每次让他们做题时,清如走到曾源旁边的时候,曾源都会抬起头,拿出一颗糖给清如老师,然后小孩子一样微微的笑着一脸的期待,好像曾源自己才是那个拿到了糖的小孩。清如不忍心拒绝,就收下了,学生的一点心意,拒绝了也不合适。

后来曾源问起了清如的大学学校,他们才知道他们本就是一所学校,都就读于这座城市的Z大。

曾源知道清如是大自己5岁的学姐,更找到了套近乎的理由。曾源以弟相称,要邀请学姐吃饭,陈清如已经好久没有回到Z大转一转看一看,对于曾源有了格外的亲近,就像曾经翻箱倒柜要找的那件最喜欢的衣服突然出现了,还带着往日的衣香。

陈清如 欣然赴约,他们约在一家火锅店,清如到的时候,曾源已经站在了火锅店门口,背着书包,书包看上去鼓鼓囊囊。等坐下来,曾源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提新疆奶啤,曾源很喜欢,是专门背来给清如尝的,他们聊着Z大的传闻趣事,吃完已经晚上九点。曾源是骑自行车来的,他在清如旁边等清如叫的网约车来,曾源突然问起了清如平时用的护肤品牌子,清如突然的脸红,还好浓重的夜色并不能让人看得清楚,清如开口:“随便抹抹。”曾源并不想放弃:“随便抹的什么呀,学姐,给弟弟科普一下嘛,万一弟弟以后谈女朋友了,也能有点参考。”曾源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清如再不说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清如说着的时候,曾源已经把手机翻到了备忘录的页面,等清如说完,曾源也记完了。

清如依然每天早起做饭,赶上33路公交来上班,然后下班给母亲按摩,偶尔出来参加那些熟人介绍的实在躲不过去的不疼不痒的相亲。

那些夏天秋天的稀松平常的时光像鸟一样扑腾着翅膀划过天空,变成一个小点,然后消失不见。

一转眼就到了寒假假期,清如生日。那些礼物里有一份是马路边那个叫曾源的男生备忘录里记下的护肤品。寒假在家的日子,曾源开始不断的找清如聊天,每天晚上清如躺在床上,曾源的消息就蹭蹭蹭蹦出来,一般都是几个调皮可爱的表情包。清如一开始只是礼貌性的回复,后来开始慢慢的放开一点,再放开一点,她慢慢的卸下了坚硬的外壳,像一只缩在龟壳里了一个冬天突然嗅到了春天温柔的暖风而探出脑袋的小乌龟。原来世界不止黑色,原来还有很多事情比躲在壳里睡觉有意思,原来世间本就是这么的温暖光亮而美丽。

在寒假接近尾声的时候,清如接到通知,她需要去C市出差参加培训活动。而C市就是曾源的家所在的地方。当清如到达C市的时候,有一天半的自由活动时间,曾源就当起了向导,带着清如在城市里穿梭,他们荒耗了一半的夜色在护城河边穿过大半个城市;他们也在老城墙上骑着自行车听着耳边咕噜噜的呼呼的风声,看着黄昏时慢慢给城市镀上一层金色的夕阳;他们也在并不繁华甚至还有一些颓败的小巷子里已经斑驳的油漆的桌子上吃过觉得最好吃的面。

在C市的日子就像在地上看天上的飞机,一恍惚就不见了,好像刚才看到了飞机又好像没有看到。

后来曾源开学了,陈清如也回到机构上班。托福考试将在三个月之后举行,所有来参加培训的同学都比之前更卖力的学习。但是反常的是,曾源却完全不如上学期卖力,上课经常跑神,或者干脆翘课。清如找到曾源,曾源说他不想考了,清如想不明白,一个已经付出了那么多努力的人,一个那么上进的男生怎么不想考了呢。曾源的父母好像也察觉出了儿子微妙的变化,曾源的母亲在微信上找清如,说儿子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情绪不太好,马上该托福考试了,不知道最近上课怎么样。清如只得实话实说,说他状态不佳,并且有不想参加考试的情绪。

曾源的母亲是大为震惊的,她告诉清如,他只有这一个儿子,他儿子一直目标清晰,考上斯坦福是他从高中以来一直的梦想,并且他们两口子已经给他联系好了教授,只要考上,去了还有人照应。他们不会允许儿子在关键时候有什么别的想法而置前途不顾。曾母接着说他们会来儿子的学校找儿子谈谈心,也希望陈老师费心多和儿子沟通。

清如从曾源平日的吃穿打扮也能感觉出来曾源优厚的家庭条件,但和曾母对话后,那种感觉更加直观强烈,内心竟然有了一种抓不住的疼痛。

她真的想过抓住吗?

清如让自己不再想下去,无论怎么样,曾源应该走好自己的路,出国留学对眼下的曾源无疑是最好的安排。又过了两日,清如找到曾源问他为什么不想考了,曾源说他想留下来,他现在觉得这个地方真好。清如接着问,过去怎么没觉得,小孩子不要意气用事。曾源说,过去那个人没有出现,现在她出现了。清如脸有一点点红,想接着说什么被同事拉走开会了,晚上清如给曾源发微信:“你要好好走自己的路,曾源,一定要加油!”又到星期天曾源来上课的时候,曾源已经能集中精力学习了,想必曾源的母亲已经来过。

曾源变得更加不爱说话,只是还是会在清如讲课结束走到他身边的时候递上一颗润喉糖或牛奶糖。有时候再带上一杯奶茶,简单的问候之后就匆匆离开。

又到了六月,道路两旁是盛放的石榴花,一抹鲜艳的红柔媚似舞动摇曳的裙裾,也可能是一句话就突然羞红了的脸蛋,亦或许是离开时红了的眼。

曾源被斯坦福录取了,清如给曾源发消息表示祝贺。曾源回复到:“姐姐,有没有考虑过去美国?”清如没有想到曾源会这样问他,清如回了一个很潇洒的表情包,附带一句话:“在这儿挺好的,我都习惯了。”然后是偷笑的表情,而当时的陈清如已经是满眼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流到嘴角,流到脖颈上。

那一晚陈清如关上手机就睡着了,那个夏天,曾源寄来好几个快递,每个快递上的收件人的名字都不一样,那是曾源曾经给陈清如起过的名字,有两个中文名,还有英文名和法语名字。快递的始发地来自曾源曾经告诉陈清如他最想带女朋友去的那几个地方。陈清如也以礼物回赠,只是一些银杏叶有绿色的,浅黄色和深黄色,上面画着奇奇怪怪的动物和和各种搞怪的表情,银杏叶的下面署有日期,从夏天到秋天初冬和春天,再没有其他言语。

八月,曾源去了美国。

清如也已经在上班,教室里换了一批人,还是一张张充满生气的脸,一个女孩子站起来问:“love is a touch and yet not a touch.要怎么翻译更好?”

“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这一次,清如嘴唇嗫嚅,眼睛里有泪光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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