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阳文学·微刊】天津散文诗年度大展(一)

流量(外二章)

作者:大可


温度上升了,50摄氏度的体温,你的奔跑会变得轻松起来。流量在增加。

液体已不再沉默,沉默的颜色黝黑黝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流量在不停地旋转,疯了一般。你就是那疯狂里的一个念头,在钢铁的腹部魔鬼般冲撞着,声音站在一条直线上,并排倾听夜晚的来临。

你一定会看到我的、他的真面目,我们都隐藏在流量里。流量站立在时间的这一端,也会站在时间的那一端。

一切物质都有可能被裹挟在生命的流量里,艰辛前行。

我看着手机,你在流量的另一站,正在升温。


黑天鹅的夏天是寂寞的


有时飞翔于白色的边缘,从不越界。就如你黑色的羽毛,从不生存在人类的赞美之中。

湿地里的空间很蓬松,灰尘、空气、鸟鸣充满其中。太阳和月亮相继出现在大地的上方,你的翅膀倒映在湿地的水中,从来没有黑白之分。有的只是那份黑色的高傲。在起舞。

时间开始被均匀地搅伴。

湿地的早晨飘浮了起来。你黑色的翅膀不停地扇动着,濡湿的风开始关注一场大雨的来临。湿地的植物都十分凝重,只有你,高傲的脖颈挺立着,寂寞掩蔵在里面。

你是一只黑天鹅,从人类抽象的描绘里腾空而起,翅膀会时常划破夏季的天空。

我站在一座几十层的高楼顶层,从来不会忘记你和寂寞的关系。

 


一滴雨落下的过程


雨,是天空的眼泪。

低温、高温,高温、低温。温度在光线里不断地变化。阳光灿烂。

尘埃、水汽,不停地搅动。

烦燥的天空低下来。再低一些,优伤布满面颊。

雨,是天空的流浪者。无家可归,在天空不断地飘荡。等思念越来越重,等面孔变得黑沉。一滴雨,就会从天空启程。

众多的雨紧随其后,有时声势浩大。在炎热的夏天,众多的雨冲天而下。雷声滚滚,布满整个天空。

你,是一滴迟来的雨,在众雨的身后,由上而下。

不管你的体重多少,有没有滚滚的激情,你都是从天而降的一滴雨。

从天而降。速度越来越快。

你滴落的过程骨瘦如柴。

 

原载于2023年第5期《四川诗人》

             

大可,本名聂世奇,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曾刊《星星》《诗歌月刊》《诗选刊》《散文诗》《天津文学》《山东文学》《四川文学》等文学期刊。出版诗集《思念随风》《时光的面孔》等。



四季牧歌图

作者:秋石


◎插秧图


布谷声声,土生百谷,一幅卷轴在暮春的乡野徐徐展开。

插秧了,裸白的水田,水光粼粼,太阳的光谱炽热而明亮,几只鹭鸶在悠闲自得地寻觅水中的鱼虾,长长的细腿拉成一幅幅倒影。

男人洗脚上岸,一身泥浆的犁耙,被擦洗得干干净净。男人选一处高坎,打发一下疲惫的身躯,一缕呛人的烟雾中,远山苍翠,村庄朦胧。

插秧了,带土的秧苗,还带着湿漉漉的露水。女人从秧篮中取出秧块,那抛秧的姿态,就是人间最美的造型,星星点点的秧苗被抛撒在白花花的水田中,犹如天女散花。

“插秧喽!”男人吼了一嗓子,猛地吐出烧焦的烟蒂,又吐了口唾沫,第一个挑进水田,女人紧接着也跳下去,一前一后,两个人,躬着脊背,随着田埂的弧度,一行行青幽幽的秧苗,在水田中延伸成大地的诗行。男人实在经不住腰酸背痛的煎熬,立起身捶了捶后背,被女人一个秧块砸过去,“你个懒虫,看太阳偏西了。”“你个死婆子,看晚上怎么收拾你!”女人窃窃地笑起来,桃花色的脸上绽起一朵朵花蕾。

女人紧追不舍,男人被迫加快了速度,一丘白花花的水田,在橘红的暮色中披上了翠绿的衣裳。

村庄,村烟乍起,布谷鸣叫。

一头牯牛,牧童横笛,“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


◎芒种图


“芒种芒种,连收带种。”

芒种了,“杏子黄,麦上场。”

阳雀子催,南风吹,黄梅雨跃跃欲试,季节风生水起,村庄不亦乐乎。

一场一场的南风,一丘一丘的山地、梯田,沉甸甸的油菜籽,满坡满垄的箩筐。午收的人倾巢出动,连枷的拍打声响彻乡野,饱满的油菜籽,从筛箩中呼啸而过,形成黑色的瀑布,男人笑了,女人笑了,村庄飘过一缕缕油香。

芒种了,日头一天比一天毒,一垧一垧的麦田,被梵高涂上大地的油彩,一把镰刀磨得光芒四射,“开镰啰!”男人的调子悠长而浑厚,穿越村庄和山谷,千万把镰刀,齐刷刷割出五月的旋律,金黄的麦粒,闪烁着太阳的光芒,有人说,这是大地的色素;也有人说,这是太阳的卵子。抓一把麦粒,男人唱起黄梅歌,女人哼起雨水谣。

芒种了,绿油油的秧苗,在火热的南风中疯狂生长,清脆的拔节声不绝于耳。薅草人汗流浃背、一丝不苟,白色的草帽,像一朵游动的云,广阔的田野,天蓝地绿,白鹭翩跹。

芒种了,一树树黄杏,黄袍加身;一树树枇杷,香气袭人,馋嘴的孩子余香绕舌,幸福的日子山高水长。

芒种了,咕一碗黄梅酒,村庄,飘起丰收的歌谣;芒种了,走向季节深处,蟋蟀弹琴,荷叶田田,夏天的脚步铿锵,“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秋收图


十月,植物收拢了翅膀,庄稼吹起集结号,大地的版图开始着色,田野五彩斑斓。

收秋了,丰收的锣鼓响彻乡野。

收秋了,村庄拨开清晨的烟岚。

沉甸甸的稻穗,踩着风的节拍,跳起金色芭蕾;一望无际的玉米,扛着十万鼓槌,敲响大地的青铜;高粱酡红着脸,一不小心,点燃了内心的火焰;大豆的铃铛,摇得一天比一天响,田野上,脚步匆匆......

磨刀霍霍,一把刀收割熟稔的秋天;一把刀,属于辽阔的江山。

打谷场上,丰收的旋律不绝于耳,石磙的“吱呀”声,脱粒机巨大的轰鸣声,木风车呼呼的扬风声,汉子与婆娘“嘿嘿嘿”的打情骂俏声,孩子们追逐蜻蜓时甜蜜的笑声......

打谷场上,金灿灿的谷粒堆积如山,那是秋天的音符,是生命的母语,是村庄的血脉,是绵绵不绝的歌谣。

打谷场上,男人古铜色的脊背,闪烁着太阳的光芒,那是乡土的底色;女人黝黑的脸庞,一朵朵山茶花绽放,那是秋天的流行色。

十月,田野铺开大地的宣纸,一拨拨的人,笔墨伺候。

十月,村庄演绎传奇,爷爷鹤发童颜,长髯飘飘,头戴着草帽,手握镰刀,背依金色的田野——一幅秋天的油画,横空出世。


 ◎冬藏图


白霜初临,田野归于沉寂。

田鼠贼溜溜转动着眼睛,向黑咕隆咚的地穴搬运口粮;候鸟南飞,日夜兼行;留鸟一边在收割后的田野寻觅遗落的谷粒,一边在山林、草垛、树洞、瓦檐、岩壁、沼泽经营冬的归宿。

冬的大幕拉开,一场季节的马拉松漫长而生动。

晒干后的稻谷还带着秋的余温,金黄的色泽透出诱人的香味,每一粒粮食都是生命之源,粮食归仓,村庄吹响丰收的唢呐。

坚固的粮仓,是村庄赖以生存的守望,男人抹一把满是汗渍的脸,闸上最后一块仓板,“丰收”的红纸条,贴出红红火火的气象,一张幸福而憨厚的脸,光彩照人;女人擦了擦围裙,一碗白米饭,热气腾腾,乡土的日子,朴拙、悠闲、自在。

冬阳暖暖的,村庄跨越最后一道门槛。

金灿灿的玉米棒子,堆成巨大的圆锥形,高天厚土,一座堆仓,就是一个偌大的惊叹号;一座堆仓,就是村庄永恒的符号。

黑瓦白墙,红红的辣椒挂于檐口,从冬挂到春,从春挂到秋,村庄风风火火,一路风生水起。

阳光正好,打一眼地窖,一颗颗红薯在厚重的黄土中安生立命,一碗红薯粥,把男人喝得气壮山河;一颗烤红薯,把女人噎得山丹丹花开。

天地作证,一幅冬藏图,烟火缭绕,秀色可餐,乡土的况味尽在其中。



秋石,安徽无为人,现居天津。安徽省作家协会、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发表作品100万字,获第二届刘半农诗歌奖、2021年海南省少数民族文化“七个一”作品征集(诗歌组)一等奖、“首届黄龙府杯”全国农民诗歌大赛一等奖、第三十届“东丽杯”孙犁散文奖、第三十一届“东丽杯”鲁藜诗歌奖、《诗刊》社“习酒创立70年”全球华语诗歌大赛、第七届国际诗酒文化大会优秀奖等国省市奖项80余项。




 

轮值主编|王彦明


<